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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虽然已经到了冬季,地处美国东南热带地区的迈阿密仍然温暖如春,这是迈阿密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海滩上罗列的都是来晒日光浴的帅哥美女。

21岁的露丝·李在海边的沙滩上打开她的折叠活动床,把一面中华民国的国旗插在床边,在沙滩上铺上一条毛巾被,然后坐下来打开一本时尚杂志,开始享受午后的一段愉快的时光。

露丝已经是一个华裔的三代移民了,对于她背后那面国旗所代表的国家,她的认知几乎等于零,如果是一周前,她是不会出来晒个太阳也要打面国旗的,但现在不同了。

现在的时间是年12月15日。

一周前的12月7日,日本偷袭了美国海军太平洋舰队在夏威夷的基地珍珠港。一夜之间,在美国人心目中一向温文尔雅的日裔美国人,变成了面目狰狞的食人族,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洛杉矶时报》上甚至有这样一篇报道称:“毒蛇就是毒蛇,无论蛇蛋在哪里孵化。日裔美国人的祖辈是日本人,延续着日本的传统。虽然获得美国公民身份,他们骨子里仍旧是日本人。他们是潜在的敌人。”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所有亚裔面目的人也因被疑为日裔而遭遇了冷眼。如果被当成的日裔,则有可能遭受到刁难、恐吓甚至语言或肢体的攻击,于是许多亚裔外出时都要随身携带一面母国的国旗,以免发生误会。

一家日裔老板在自己的店面前挂上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我是一个美国人。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的?不要说是在那个时代,就是过了半个世纪以后的中国人在自己的日系车上贴上小红旗,不是一样被U型锁砸穿颅骨么?

虽然这个日裔老板的店和脑袋并没有被砸烂,但他被隔离的命运却是改变不了的。

2

年2月19日,罗斯福总统签署了《号行政命令》,这个命令以安全为由,驱逐生活在太平洋沿岸所谓“军事区”一带的所有日裔美国人,这些地区包括加利福尼亚州、亚利桑那州部分地区、俄勒冈州和华盛顿。

到年初,仅在美国西海岸就已经有超过11万的日裔被迫离开家园,被关押进了隔离营,包括老人和孩子。这里为每个家庭提供了一个学生宿舍大小的房间,每一块营房提供了一个公共澡堂和食堂,被关押的人受到24小时监控,与外界完全隔离。

集中营里的日本人吃上了大锅饭

与此同时,在美军中服役的名日裔士兵多数被开除军籍,分别被列为4-F级(不宜服役)或4-C级(敌侨)人员。而在此之前,许多第二代日裔美国人服务于夏威夷和国民警卫步兵营。在美日战争爆发后,美军方也判定这些日裔士兵不适宜继续服役。

这种做法很快就会招致来自全世界尤其是包括美国人在内的不同声音的反对。美国政府很快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于是美国政府在日裔中展开了一个忠诚度的问卷调查,75%的被调查者都表达了自己对美国的忠诚。于是美国军方决定征召名日裔入伍,又组建了一支新的日裔部队:美军第陆战团。

起初,美军只计划招募人,结果应招的超过了万人。很快一支全部由日裔美国人组织的陆战团组成并被派往欧洲战场。另有一些日本人进入了神秘的MIS。

MIS,军事情报局的缩写。如果你看过美国大片《风语者》就应该知道,利用自己的语言为美国作战不仅有印地安人,还有日本人。

远离美国本土的夏威夷,因为日裔人口超过了15万,所以没有建立拘留营,但还是采取了宵禁及灯火管制。遭到美国人歧视的日裔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美国叛徒,在年6月12日,余名夏威夷日裔走进威斯康辛州的兵营,三天后一支编号为第独立步兵营的日裔部队诞生了,他们的座右铭正是“勿忘珍珠港”。

陆战团正式编制于年4月,士兵大多由第二代日裔美国人组成。下辖第炮兵营,第战斗工兵连等部队,为了避免与日本人作战,这支部队被调入欧洲战区,隶属于马克·克拉克将军的第五集团军,主要战斗于意大利战场。

在罗马以北团与先期抵达的第独立营会合,随后第营并入第团,成为该团的第1营,但保留了自己原来的番号。

当这支由身材矮小且倍受歧视的的日裔组成的军队进入欧洲战场时,没有人会想到,这支部队会成为整个二战期间美军最能战斗的部队,也是美军人均受勋最多的部队,当然其伤亡率也远超其它部队。

年高大的克拉克中将在意大利检阅第独立营

年克拉克上将在朝鲜停战书上签字

3

年5月17日,第营的两位士兵在麦地里爬行了两个小时,在德国人意想不到的时候抓回了两个德军战俘。盟军终于搞清楚了德军诺曼底防御的虚实,6天后,第5集团军从摸哨的阵地发起了突击。

但很快盟军的进攻又再次受阻。美军第团在突破德军防线时均失败。6月2日,攻坚任务交给了第营,他们仅仅用了不到36个小时就完成了任务,肃清了德军。不幸的是,由于第营进攻实在太快,盟军后方还在对他进行炮火“支援”,于是很多占领了德军阵地的日裔士兵遭到了自己炮火的误伤。

随后第营一路高歌猛进,6月5日下午他们的先头部队已经部队距离罗马只有11公里了,罗马城已经清晰可见。而就在这时,美军第1装甲师指挥官哈曼下令第营停止前进,原地休息,随后一对又一对的美军士兵从第营的身边兴高采烈的走进了欢腾的罗马城,到了晚上,第营被送到了距离罗马城北64公里远的小村。

年8月末,在意大利北部哥特防线的突破战中,团发起了万岁冲锋,当友军赶到时,他们已经押着高他们一头的德军俘虏从战场上下来了。

年10月,在法国的瓦斯杰斯战役中,为拯救陷入德军重围的名来自德克萨斯州的美军,第步兵团付出了伤亡人的代价,从而获得“德克萨斯拯救者”的美誉。

年4月,团得到命令去进攻位于罗马附近的德军哥特防线,这条防线足足抵挡了盟军6个月。然而在团的迅猛攻击下,不到一天就把德军驱赶到了波河流域,让克拉克看得目瞪口呆。

年5月2日,驻意大利北部的德军部队向盟军投降,六天后,欧洲战场全线停火,德国正式宣告投降,从年9月第营加入意大利战场到年5月战争结束,第步兵团的日裔士兵们在欧洲战场作战一年零七个月,战功卓著,但代价也高得惊人,据统计编制为人的第团,最多时有人员人,因伤亡率巨大,至二战结束补充人员的数量是原人数的两倍半,二战期间在该团队服役过的士兵总数达到1人,其中人员伤亡超过人。巨大的伤亡率反映出这支部队不怕牺牲死磕硬打的战斗风格,也为这支部队赢得了极大的荣誉和美国民众普遍的尊敬。这支部队是赢得各种嘉奖和奖章最多的部队,获得9千多枚紫星勋章,八次美国总统部队嘉许奖,21位成员获得二战荣誉勋章。一个团所获得的荣誉超过了所有非日裔美国军人的总和。

在整个二战期间,总共有约3.3万名日裔以各种方式参加了美军。他们在各个战场上的表现和获得的荣誉都令包括敌人在内的所有人对他们刮目相看。

4

年4月18日,星期日。

早晨6时,日本海军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乘坐一架中型轰炸机在6架战斗机护航下离开西太平洋上腊包尔岛,计划于8时抵达巴拉尔岛。

他没有想到的是,5天前,他的行动计划已经被MIS截获。

4月13日黄昏,位于腊包尔的第8方面军司令部里,发出了极其机密的无线电波。这一决定山本命运的绝密电波,飞越了辽阔的南太平洋海空,到达了日军在北所罗门群岛的各部队。同时也到了MIS。

4月14日上午8时,美太平洋舰队的情报官员爱德华·莱顿中校到美国海军总司令尼米兹上将的办公室向他作了汇报。尼米兹看完电报后抬头笑道:“我们是不是想办法活捉他?”

驻守肖特兰岛的日本第11航空队司令城岛高次接到电报后很气愤地对手下讲:“在风云变幻的前线,怎么能把长官的行动计划用如此冗长的电文发出来!只有傻瓜才这样做。这事太愚蠢,等于是公开邀请敌人。”事后城岛高次还飞往腊包尔面见山本,请求山本不要前行,但被山本拒绝!

一年前的4月18日,美军“大黄蜂”号航空母舰载着杜立特的B-25轰炸机群首次轰炸了东京。一年后的这一天,美军将斩首偷袭珍珠港的元凶了!

上午7时35分,布干维尔岛在机群的左下方出现,机群开始降低飞行高度,准备在巴莱尔机场着陆。突然一架日本“零”式战斗机出列,向右急转——远处10多架美国P-38正向北飞来,随即6架“零”式急速爬升,与美机的掩护组缠斗起来。

而美机的攻击组则朝两架“一”式轰炸机猛扑过去,两架“一”式轰炸机见势不妙,急剧下滑,企图以超低空摆脱攻击,美机的攻击组哪肯放过,紧盯不放。这时高空的“零”式才意识到上了当,有3架“零”式不顾一切俯冲下来,但为时已晚,山本座机已经被击中,燃起大火,转眼之间化为一团火球坠入布干维尔岛茂密的丛林。

山本五十六就这样死了。

这个结局城岛高次已经早于美国人想到了,因为他知道在MIS中有专门负责破译日军电报的日裔美国人,但他无法改变山本的固执。

这个结局也许山本自己也想到了,因为他从偷袭珍珠港的那一天起就知道激怒美国人的下场是什么。这么死对于一个军人比上绞刑架体面一万倍。

当然这也只是本人的猜想而已,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山本自己也知道他可能会死在那些背叛祖国的日裔人的手上。

这些不同于团的日裔美国军人,就是在太平洋战场上直接参与同日本人作战的MIS中的“鬼语者”,也就是日裔军事电报的破解者,他们对二战胜利的贡献丝毫不小于第陆战团。

MIS中的日裔

5

年4月,缅甸北部的美军第部队战壕里,百无聊赖的大兵们正侃着大山,无人注意到一个黄肤黑发的中士此时正匍匐着爬近日军第18师团的阵地全神倾听着是日本人的声音,这个中士的名字叫罗伊·松本,是美军中肩负特殊使命的人物。

罗伊·松本

这几天,每到晚上,松本都会摘下自己的钢盔和手枪,在夜色的掩护下溜到距离日军阵地足以听清敌人讲话的地方。终于在一天晚上,松本听到一个日军军官用他熟悉的方言向士兵宣布次日黎明之前对美国阵地发动攻击。

次日凌晨,美军击溃了日军的第一波进攻,并且发动反击,直接把第二波攻击的日军部队压了下去。恰在此时,松本突然从自己的散兵坑里跳了出来,就站在两军的火线中间,竭力模仿日本军官的语气高呼“突击!冲!(Totsugeki!Susume!)”,剩余的日本兵遵命重新进攻,直接撞进了美军的伏击阵地被全部歼灭。

年7月,曾在福冈上学的松井隆在图书馆里嘲笑一本日语的宣传册翻译的实在太差,就被军情局注意到了。他很快就被派往萨维奇,拉斯穆森测试了松井隆的语言技能,并很快就让他成了那里的讲师。此后,在获得了战争部的批准之后,这些讲师前往日裔拘留营,对日裔美国人进行语言测试,让他们有机会离开拘留营的铁丝网,穿上军队的卡其布制服。有将近名日裔志愿为军队服役,其中就包括罗伊·松本。

日裔翻译员在太平洋战场上建立了诸多功勋,比如参与年4月截杀山本五十六的行动,翻译了缴获的Z计划文件,破解了日军年的南太平洋防御作战计划。从华盛顿到德里,到处都活跃着日裔翻译员的身影,他们或是参与曼哈顿计划,翻译日军的原子武器工程文件,或是跟随部队登上海滩,审问俘虏。若干年后, 的首席情报官威洛比高度赞誉日裔军人“他们将太平洋战争的进程缩短了两年,拯救了至少一百万美军士兵的生命,同时节省了数亿美元的花费”。

年,随着日本的投降,军情局进入了新时代,第号总统令撤销后,军情局语言学校重新搬回到加利福尼亚蒙特利。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大约名日裔翻译员将在日本为日本的重建、美国行政当局与当地民众的沟通以及遣返日本战俘发挥作用。当然,很多日裔军人在抵达日本之后的第一件事是去寻访自己的家人。年,松井隆和70名日裔翻译员一起为准备审判日本战争罪犯抵达日本,在开始工作之前,陆军方面给松井放了个假,允许他去福冈和自己的父母团聚。

而对于罗伊·松本来说,他和家人的团聚经历更为传奇。由于战争期间广岛遭到了美军原子弹的轰炸,罗伊·松本以为自己的家人早就不在人世了。然而在年罗伊·松本前往中国审问日本战俘时,却意外地在战俘名册中发现了自己堂兄的名字。他的堂兄告诉松本,他的父母在遭到原子弹轰炸之前就躲到了乡下。最终,罗伊·松本和自己的家人团聚,其中甚至包括两个曾在日军中服役而最终生还的弟弟。

在冲绳岛战役中,有名日裔MIS成员跟随战斗部队登岛,担任带路、侦听、审问战俘和对洞壕里的军民喊话任务,当然,也不免要对守壕日军开枪,尽管在战后,许多人强调没开过枪。

战役前,部分MIS日裔成员对以敌军身份攻击自己祖国有抵触,而东江盛勇却主动要求登岛——他想去保护家人。

战前,冲绳人都被灌输美军来了会屠杀男人,强奸女人,所以宁死不投降。琉球岛南部首里城的日本海军壕宁死不降,死人无数。

盛勇到前线喊话,劝岛内军民不要做无谓抵抗。日本人听到美军中传来熟悉的冲绳口音都大为惊讶。MIS成员也不时发现,地洞里会有自己的从前的邻居、同学,甚至还有老师。

有些人走出了山洞投降,最多一次,人走出洞壕。也有人怒斥东江盛勇叛国。

讲述冲绳女子师范姬百合部队的电影《最后的南丁格尔》片尾,三个女生麻木地看着冲绳居民一个个奋不顾身跳崖,在她们身后,美军用日本话反复喊话:“请放下武器,我们这里有水和粮食。我们不会伤害你们。”三个女生决定活下去,扭头走向说日本话的美军。

在岛上,东江盛勇遇到了16岁的弟弟东江康治。

东江康治看到穿着美军军装的哥哥,他要为天皇尽忠,对着哥哥举起枪,但最后,是哥哥向他张开的怀抱感化了他,他放弃了为天后尽忠的愚蠢想法,丢掉了手中的枪,兄弟二人抱头痛哭。

6

年,里根政府正式向二战期间遭到囚禁的日裔美国人道歉并进行赔偿,共赔偿前囚禁者和他们的后代每人2万美元,合计16亿美元。

美国政府承认这种做法是一种种族歧视,一种战争歇斯底里,同时也是一种政治领导上的失误。

虽然今天的人们还有人将他们称作“炮灰”和“叛国者”,但而幸存的日裔的美国军人和他们的后代无不为他们曾经的流血牺牲而自豪,在他们看来,曾经为个人的尊严和同类的自由而战是真正的爱国,因为他们虽是日本裔,但却是美国人,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为正义而战。

年7月4日,在美国独立日的阅兵仪式上,杜鲁门总统对参加阅兵的第独立营官兵们说了这样一句话:你们不仅同敌人作战,也同歧视作战,你们都赢了。

胡锦成

孔乙己排出八文大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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